文|历史本末

巴黎的革命与第二共和国最终在倒车中结束了。路易·波拿巴，不久之后的新皇帝收割了奥尔良王朝尸体上的成果。卡尔·马克思在他细致而又行文流畅的社论性文集《雾月十八日》中，将巴黎无产者与资产阶级的最终失败，波拿巴利用权术与农民阶级窃取国家权力的事实仔细梳理，最终，他指出了资产阶级的失败原因，也为此提出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资产阶级主导的革命使他自己获得了失败？

依靠政治把戏上位总统的拿破仑三世，不久就复辟了帝制

在今日的大部分读者眼中，卡尔·马克思在法兰西第二帝国建立时写下的一系列尖锐的政论文章是晦涩难懂、难以理解的。经历了太久的"告别革命"的几代人，已经难以进入到一百多年前的风云际会当中；但和《法兰西内战》一样，马克思在《雾月十八日》优秀地运用了精当的阶级分析法和他敏锐的政治眼光，梳理了二月革命到第二共和国名存实亡这段革命潮水逐渐退去，露出旧社会的黑暗礁石的过程。在马克思的梳理下，第二共和国的覆亡，以及和它捆绑在一起的革命的退去，不是单单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凭借波拿巴的名望和诱人的政治口号就能够达成的。在这一切的背后，是无产阶级的，没有明确引导的革命行动、资产阶级各个派别的相互搏斗、旧封建阶级的演化、农民的保守等等一系列复杂因素的相互运作。而这一系列文章作为对这一次极具代表性质的资产阶级革命的最终论述，是值得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后人深刻理解的。

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巴黎市民包围市政厅，推翻七月王朝重建共和国

自英国革命以来，资本主义革命通常的惯例即是：革命的资产阶级分子动员阶级以下的无产阶级、农民阶级去与旧势力搏斗，但在政治上击败旧势力之后，资产阶级分子会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关键点上显示出极其的妥协性与自私性。他们可以相互倾轧无视旧势力的反扑与混入革命阵营，可以为了相对高上的自身背叛他们的力量源泉：无产者，甚至可以与他们曾立志要扫除的旧势力握手言和，相互妥协。第二共和国就是这样，小资产阶级可以依靠无产阶级的广泛的革命浪潮推翻七月王朝，却又在对资本主义统治的"秩序"的迷信下对无产阶级下手，国民议会中的大资本、金融资本、工业资本、小资产相互碾压，最终为打着帝国旗号，得到广大保守农民拥护的波拿巴所击溃。资产阶级一如既往的犯着革命错误，既不能彻底的击败旧势力，也不能实现自身的目标。这就是资本主义的通病，资产者的自私本质、对自身社会地位与经济利益的专注所导致的。马克思清晰地认识到了资本主义的有限性，只有无产阶级的总动员才能清除反动势力。

1918年德国革命，无产阶级最终被社会民主党出卖，革命遭到血腥镇压

另外，拿破仑三世的上台，和他叔叔、希特勒一类人物的上台，都是大资产阶级少数人利益的代理人和他身后虚假的、凭借欺骗与不满得到的下层群众（农民和流氓无产者）的拥护合二为一的结果。与其咒骂希特勒一类法西斯人物的邪恶，打着"民主自由"旗号的资产阶级当权者应该意识到他们才是破坏"民主自由"的幕后推手。德国十一月革命的失败，离不开社会民主党对无产者的背叛和普鲁士军阀势力的反扑；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失败，同样离不开山岳派与秩序党对共和国的背叛与保皇旗号的把握时机（可笑的是，1940年第三共和国的崩溃还是侵略战争下资产阶级混乱的议会与贝当-赖伐尔守旧势力的双重打击的结果）。而农民势力则是另外一个容易令城市中的革命者忽略的因素，第二共和国相当部分是被渴望大势力保护的，脆弱的，守旧的小农阶级推倒的；而俄国革命也因布尔什维克对农民的缺乏关注产生了悲剧性的结果，一场超出任何人预想的血腥内战。资本主义的发展会破坏小农阶级，小农的农业也会转化为资本主义的大农业；唯一不会改变的只有农民的低下地位。只有无产阶级先锋的带领与召唤，才能把农民从忍受者转变为革命者，而农民阶级的最终结局就是在科技变革和农业现代化中通过经济的方式消亡，"农民阶级是最后的资产阶级"。

俄国革命时期的布尔什维克宣传画

虽然马克思在一个多世纪之前就指明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必然丑陋性，无产阶级也在俄国革命中将资产阶级革命推向无产阶级革命，革命性质的变化不取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水平，而取决于它的发展空间。譬如苏联灭亡之后的寡头资本的俄罗斯就缺乏这种发展空间。只有先锋者领导的不断革命才能让无产者，劳动者真正掌握世界。但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所谓"阿拉伯之春"中埃及革命、利比亚革命也是如此。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打着平民旗号，代表着反世俗力量打倒了长期把持政权的军政府，上台之后却面临着军方的施压威胁与失败经济政策下失望的百姓。最终代表着"民主自由"的民选政府被威权的军政府轻松推翻。收到军方和国际大资本主义势力支持的塞西就是埃及的路易·波拿巴，而这种资产阶级的奥古斯都在资本主义时代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只有无产阶级的独立、摆脱宗教的束缚，为了自身利益而战，彻底的战斗，才能在本国建立工人政权；这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列宁和托洛茨基、李卜克内西和罗莎·卢森堡、安东尼奥·葛兰西等无数革命先辈的革命实践的重要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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